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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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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輛列車上的座位是有隔間的,關上門之後就是私人空間,蘭斯頓在安蒂利亞對面坐下,將行李放在腳下,安蒂利亞已經摘下了帽子,看著窗外不說話,他便也一言不發。

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很擅長說話的類型。

那天從倫敦離開之後,他原本帶著安蒂利亞到了古倫塔斯的首都德納城,索菲雅本人及其勢力如今都紮根在德納城,將安蒂利亞置於這裏也方便監視。然而蘭斯頓反對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負責對安蒂利亞的監視工作,這倒也罷了,他本人還經常在監視時放水,安蒂利亞即便走出規定的範圍,他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結果有一天終於讓人逃出了他的視野。

正值帝國與古倫塔斯開戰之初,監管安蒂利亞的地點本就接近德納城的心臟--機械中心,她趁著脫離監視的半天時間故技重施,破壞了城中的核心機械系統,給戰時通訊造成了極大混亂,間接導致古倫塔斯初戰未捷。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,畢竟半天時間能做的事情有限,她既不能炸毀德納城,也不能將機械系統破壞殆盡,這一點小小的擾亂沒有給古倫塔斯王國造成太大損失,系統被破壞的部分修覆起來也不難。只是這麽一來,索菲雅就不放心將安蒂利亞擱在德納城了,她留著安蒂利亞還有用,有蘭斯頓在一旁護短,她也無可奈何,最後只好讓蘭斯帶著安蒂利亞暫且前往西邊的夏爾鎮住一段日子,防止這家夥再趁機對德納城搞出什麽破壞。

如今他們兩人就是在前往夏爾鎮的列車上。

其實從安蒂利亞蘇醒直到現在,將近月餘的時間裏,她對蘭斯頓的態度和以前沒什麽不同,甚至比以前更好了些,可蘭斯總認為她心有芥蒂,不怎麽敢和她說話,這一路上都是悶聲不語的。

他一直在想,安蒂利亞那天對奈伊說的那句“我知道了”是什麽意思,想也想不通,可他又不敢直接問對方,糾結了這許多時日,到如今面對著沈默的安蒂利亞,他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,只能比她更沈默。

幾分鐘後,列車緩緩駛出了站臺,穿過城市,來到郊野之上,窗外的景色漸漸開闊了起來,車速不高,正適合開著窗子,安蒂利亞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透了透氣,轉頭對蘭斯頓笑道:“終於出來了啊。”

蘭斯頓呆呆看著她。

這是什麽情況?在這之前安蒂利亞對他態度雖然不錯,但是禮貌疏離,多少有些愛答不理的,怎麽忽然間笑起來了,還用這麽家常的語氣和他說話?

“天氣也不錯。”安蒂利亞靠回椅背上,滿足地嘆了口氣。

……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,蘭斯頓想。

“今天趕火車沒吃早飯,你肚子餓不餓?我去餐車上買些面包牛奶過來吧。”安蒂利亞掏出錢包起身。

蘭斯頓再也忍耐不住了,拉住她衣袖:“安蒂利亞。”

安蒂利亞回頭看了看他。

“你……不生氣了?”蘭斯頓問出了一個很傻很天真的問題。

他不該這麽說的,有些事情又豈止是生氣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呢,按理說,安蒂利亞恨他入骨也不為過。

安蒂利亞卻好脾氣地笑了笑,在蘭斯頓看來,她對自己露出這種笑容,簡直像是做夢一般。

“回來再跟你說。”安蒂利亞擺擺手,打開隔間的門,徑自買早餐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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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著面前的金槍魚三明治和熱騰騰的牛奶,蘭斯頓忐忑地咽了下唾沫。

“離開德納城,也就基本脫離了索菲雅的視線對麽?”安蒂利亞咬了一口三明治。

蘭斯頓:“她在夏爾鎮也會安排人手監視,但是不會那麽嚴密了。”

畢竟安蒂利亞在夏爾鎮也做不了什麽。

“之前也算不上嚴密。”安蒂利亞道。

“不一樣的,索菲雅怕你逃走,卻沒防備你會去動機械系統。在德納城我們一言一行都被監視竊聽,你的活動空間也很有限,到了夏爾鎮,至少就和在佛羅倫薩差不多了。”提起陳年舊事,蘭斯頓稍微沈默了一瞬,“你是為了這個才在德納城制造麻煩的麽?”

安蒂利亞:“是啊,不過她肯放我走,多半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。”

被蘭斯頓護著的安蒂利亞,是一枚輕易不能去碰的棋子,留在德納城只會是個大/麻煩,不如暫且外放,省得她仗著那點機械才能攪弄風雲。

“你們姐弟看起來感情淡漠,其實還是很在意對方的想法。”安蒂利亞喝了口牛奶,“我是利用了這一點。”

蘭斯頓終於拿起三明治嘗了一口,被她利用一下也沒什麽,比這過分的事,他和索菲雅做得更多。

“所以,我們現在可以自由地交談了?”安蒂利亞忽然舉起牛奶杯,看起來像是要和他幹杯,蘭斯頓楞了楞,只好也舉起自己的杯子。

玻璃杯相碰之後,安蒂利亞一口氣將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,微笑:“索菲雅的自愈力好像比你還厲害,我是無法殺死她的吧?”

“很難。”蘭斯頓想起很久以前,小時候的安蒂利亞也曾將利刃刺入他的身體,當時他真的很疼,從身到心都在疼,可他沒有死,反倒是年幼的安蒂利亞嚇得做了幾天噩夢,之後再沒有試圖刺殺過他。

“她看起來不太想殺哥哥,這跟你之前說的不太一樣。”安蒂利亞道。

“我不了解她的具體計劃,或許她覺得伊登菲爾德活著更有價值。”蘭斯頓淡淡道,“她也有想保護的人,經過這些年,我們的目的早就和一開始不一樣了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幫她?只因為她是你姐姐麽?”

“當然不。”蘭斯頓的笑容有些無奈,“我和她追求不同,但方法都是一樣的,只有這一條路可走。”

安蒂利亞苦笑:“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,你說過協助我和哥哥才是唯一的選擇。”

蘭斯頓沈默下來。

安蒂利亞嘆氣:“算了,你胡說八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,況且我也不相信你能和你姐姐徹底決裂。”

話到此處,就已經說盡了,能問的安蒂利亞都問了,有些事蘭斯頓不說清楚,她也勉強不來。

盤中的三明治已經只剩下了殘渣,收餐盤的乘務員正好經過門外,安蒂利亞將餐具還回去,不再進行例行公事一般的問話,打開箱子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,她的箱子就放在座椅上,箱蓋打開時露出裏面那只黑色兔子,蘭斯頓瞥見了,心裏又是一顫。

安蒂利亞表現得很平靜,這不奇怪,同樣的事她從前也經歷過一次,失去自由的時間長達十年,再不甘都該被磨平了性子,事到如今,又怎麽能指望她為此而憤怒呢。

可她剛才的態度過於友好,從十年前到現在,安蒂利亞幾乎沒有這樣和他說過話,在蘭斯頓看來,那是一種不對勁兒的友好。

“安蒂利亞……”猶豫再三,蘭斯頓居然主動開口了,“你是在生氣吧?”

他心想,安蒂利亞這個樣子,不是不生氣,而是生氣到極點了。

“不是的。”安蒂利亞翻著書,頭都沒擡一下,嘴裏卻忽然蹦出一個名字:“奈伊,你真的是奈伊?”

蘭斯頓因為這個稱呼徹底僵住了。

已經多少年沒人這麽叫他了?他曾經很討厭這個名字,也試圖將自己和過去的奈伊分隔開,他們確實是不同的人,他有著許多奈伊現在沒有、以後也未必會有的經歷,因此他們不可能一樣。

可是當安蒂利亞叫出這個名字,他忽然覺得自己這麽多年從未變過,還是那個弱小得連重一點的刀都舉不起來,拼命想保護她卻什麽都做不到的小男孩。

現在,他變強了,有能力保護她了,可這些年他又做了什麽呢?

“這麽叫你還真有些不習慣。”安蒂利亞擡起頭,揶揄地笑了笑,仿佛剛才那句稱呼只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,“還是叫蘭斯好了。”

蘭斯頓看著她,說不出話。

安蒂利亞:“你這個悶騷的模樣倒是跟以前差不多。”

蘭斯頓:“……”

感覺有些丟臉,可是他的心情稍微變好了一點。

安蒂利亞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,看來是沒在生氣。

小的時候他本能地憎惡著這個世界,將偶然對他伸出援手的安蒂利亞當作唯一的依靠,好幾次在心中發誓長大以後要好好保護她。很多年之後,當他陰差陽錯地回到某個時間點,見到五六歲的安蒂利亞時,他是真的想當一次可靠的大人,照顧她,也守護她身邊的人。

可是他註定做不到,甚至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,安蒂利亞開始恨他怕他,親手將刀刃刺入他的心臟,每天給他泡最苦最難喝的茶,總想著從他身邊逃離,無論在外面玩得多麽開心,只要一見到他,笑容立刻便會從臉上消失。

即使早有心理準備,那份痛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。

安蒂利亞繼續低頭看書,列車窗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,溫暖靜謐。蘭斯頓盯著她發梢看了一會兒,默默移開目光。

為了留住生命中唯一溫暖的色調,他做了很多錯事,今後還會繼續錯下去,他不是奈伊,他已經沒有資格留在安蒂利亞身邊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安蒂利亞:啊,受不了這個蠢作者了。

(我又做錯了什麽???_(:зゝ∠)_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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